2012年7月31日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社會改造計畫
電影開始沒多久,班恩說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計劃是什麼。在續集裡身為反派的班恩不得不跟在前作《黑暗騎士》裡已經影史留名的小丑高下,因為觀眾會很自然地將二人拿來比較。而諾蘭在劇本裡寫下了這句話,用意有二。一,如果觀賞TDK的重點在於小丑的反派魅力的話,那麼TDKR要呈現給觀眾的則是一項計畫的實行過程,甚至可以說不輸給《全面啟動》的夢中夢那樣層次豐富且設定周延的。也就是說本片的欣賞角度在該計畫是如何被實施的,其結果又為如何,以及相關者是如何被牽動的。諾蘭不打算塑造出另一位能與小丑相抗衡的反派,他要搞的不是單純的善惡對立。其二是意謂班恩只是計畫的執行者,也就是一顆棋子。(這點現在看來當然是事後諸葛。)
個人覺得《黑暗騎士》裡最有趣的場景莫過於是兩艘船分別載滿了平民與罪犯,且他們手上各持有引爆對方炸彈的遙控器。諾蘭將這種社會實驗安排進了《黑暗騎士》電影裡大大增加了其深度,而在《黑暗騎士:黎明昇起》中,反派的計畫其目的之一是為讓另一個更大型也更具野心的社會實驗得以成型。在說明這項社會實驗之前,必須先回想第一集《蝙蝠俠:開戰時刻》裡的影武者聯盟所宣達理念,即為消滅腐敗的文明。在第一集中這項理念被解釋得相當意味不明,讓影武者聯盟成了自以為是的裁判者,觀眾只覺得高譚市像是莫名其妙被他們冠上腐敗的文明城市這個名頭。但在《黑暗騎士:黎明昇起》中,劇本花了很多力氣去描寫現代文明也就是資本主義的社會現況。資本主義的弊病(或者說是它最後的進程)是資本集中於少數人的手中,形成嚴重的貧富差距。如果高譚市被認為是腐敗的文明是因為居高不下的犯罪率的話,那麼其真正的原因應該在於奉拜金主義、物質主義為上,也正是我們所生活的現代社會的主流價值觀。諾蘭版的蝙蝠俠最寫實的地方便在於此。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擺脫了像是鐵則一般不變的善惡對立,致力於描述貧富階級之間的敵視這一社會現象。真要說它的惡之所在,可以認為是社會階級無法流動,既得利益者永遠都是既得利益者。這種立基於公平正義的缺乏之上的惡,其實大家都認同是需要被摧毀。可是諾蘭的真意並非是要透過本片來固化社會現已原有的階級之間的敵視。他安排了貓女與布魯斯成為窮人與富者的象徵角色,他們倆人的關係發展變化即可認為是本片概念核心的另一演譯。
就像小丑滿心期待著兩艘船上的人互相按下引爆鈕卻落空那樣,本次實驗結果也有異曲同工之感。高譚市的封城是為計畫的前後階段的分隔。封城之後的無政府狀態,也是班恩所謂的還權於諸民,其實只是一團混亂。這次的社會實驗就是拿掉富人與集權者所訂下的規範,看看生活會變得如何?諾蘭想說的是階級之間的敵視是不必要的,現代社會的困境並非全肇因於此。問題不在於階級,而是人類的私心。
電影最後影武者聯盟繼承者的目的真正被揭露出來,我們會知道整個冠冕堂皇的計畫其實只是為父報仇的私人恩怨。劇本利用此目的的揭露改變了觀眾對實驗正當性的認同。如此巧妙的轉折,成功揉合進布魯斯的人生抉擇,讓故事得以回歸英雄電影的經典模式。
英雄電影必須包含三個部分,一是成為英雄的契機或原因,二是反派角色的存在,三是英雄必須奉獻出自己。關於第一點,諾蘭花了三部曲的時間來講布魯斯的人生起伏,沒有任何一個系列的英雄電影能像他這樣深入刻劃一個人的心路歷程。守護高譚市非是因他身為蝙蝠俠這般無厘頭的單純理由,而是他選擇與父親不一樣的方式來保衛這個他成長於其中的城市。所以到了《黑暗騎士:黎明昇起》的最後關頭,布魯斯為高譚市犧牲奉獻的行為才會如此有說服力。他不是想著,沒辦法我是英雄阿,我不做的話,誰要來做?布魯斯的選擇是真正發自於心的,而非出自於身份的不得不選。
《黑暗騎士:黎明昇起》的故事層次高度已經完全不同於任何一部英雄電影,它在呈現社會寫實之時卻又能謹守類型電影的本分,甚至利用類型電影的元素來逆轉現實生活給人的失落與不滿。優秀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