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劇本韋家輝,導演杜琪峰、韋家輝。故事描述劉青雲飾演的警探陳桂彬由於能看得到他人心中的鬼,故任何難解之案他都能破。他是神探。
之前《我左眼見到鬼》與《PTU》分別講述了見鬼與失槍的故事,在《神探》一片中將這兩個故事概念揉合,造出了一相當特殊的心理偵探類型電影。有鬼才能見鬼,本片安排了兩次失槍事件來生鬼。先是高志偉在樹林裡丟了槍,南亞人將其撿走。後為何家安的槍被陳桂彬拿走,讓他被歹人制伏在地、火口對頭。高的失槍事件是電影主軸,衍生出連續持槍搶劫殺人案。何的失槍事件則展示了鬼是怎麼生出來的,《神探》的高明之一就在於此。
電影沒有非得解釋異常現象(本片是心裡鬼)的責任,很多影片只想取其詭異懸疑的效果功用,忽視它的出現是否具有說服力。即便有意識到這一點,想談一下來龍去脈,通常也僅安排一名年邁的角色來說故事,充當背景之用。《神探》所以能被冠心理學之名於其上,是韋家輝相當有責任地不只寫見鬼,還寫了鬼從何而來,清楚地說明了日常與非日常之隔與變,讓觀眾體認到自己身上的鬼有幾隻。
《神探》的高明之二是它的風格展現形式。在大量場景中只採用自然光,有逼近現實之企圖。而陳桂彬的「見鬼」與現實生活中他人的「不見鬼」僅作視角上的轉換,並不多加任何的效果或燈光來做區分,這種作法非常有用地模糊了現實與幻覺的界線。最明顯的例子是當觀眾見到真正的張美華之時,無法第一時間判斷出她存在與否。杜琪峰壓抑自己的表現慾望,直至片尾的一場槍戰,那是港片史上意義最複雜的多人持槍對峙。
故事的結局,鬼在他耳邊說著「先打給Gigi,再想想怎樣編個故事」。何家安一步一步小心地踩踏在躺著三具未僵之屍的地板上,帶著他的鬼,調換起四把槍該由誰拿。
然後我發現到《神探》實是一部講述評論者與創作者之間關係的電影。犯罪刑案電影中的共同點是兇手如何提供假的證詞與證據,來說一個可以讓自己脫罪的假故事。而偵探的工作即在於挖掘真相。
陳桂彬是評論者,他能看見創作者(高志偉以及其他人)心中的鬼。我一直認為所有的藝術作品都有某種程度的作者自述於其中,它可能藏得很好,也可能很大辣辣,但無庸置疑它是真實的。從本片來看,心中的鬼是暴戾、卑劣、不堪,同時也代表著絕對真實的心理層面。評論者必須見得這一份被藏匿的真實,如同陳桂彬看得見他人心中的鬼一樣。然後把它揪出來,評論者與創作者的對立因此而生。
電影中,陳桂彬多次提醒何家安,高志偉失槍事件的真相與之後可能發生的狀況。何家安充耳不聞,執意我行,導致結局變成你我所見這般。評論者與創作者之間的觀感定位不平等由此可見。兇手辛苦勞動地布局與殺人棄屍,偵探動腦去思考其中有無破綻以求戳破謊言,二者心力耗費的程度是否有所差異?
陳桂彬為何不顧一切必須告訴何家安真相呢?此即評論者的浪漫,縱然他們必須面對他人質疑(廖啟智的鬼說你是瘋子)、自我質疑(張美華說你會害死自己的),但他們還是繼續去尋找作品中最真也最動人的部分,然後不斷不斷地向人們說明,它為何是傑作(或者相反)。
心裡鬼如其它真實的情感一樣同存於創作者、評論者、欣賞者身上,所以陳桂彬臨死前才這樣應答:你開槍就跟其他人沒分別。我也是人,為什麼要有分別?